《三人行》——另类警匪片，惊艳心理战

山鬼 · 週五 6月 24, 2016 4:44 pm

6月24日是個“好日子”，《三人行》、《驚天魔盜團2》、《獨立日2》都在這天上映。三部之中，我首先選擇了《三人行》，不僅因為是國產情感加分，更因為從品質論，這部也是最值得期待的。

《三人行》這類型影片是杜琪峰的長項，與《毒戰》的“寫實風”不同，《三人行》戲劇感更強。電影將整個故事濃縮在一天之內，把場地局限到醫院這樣一個近乎全封閉的空間，再適當利用懸疑提升故事緊張感。影片中運用了大量的過肩鏡和面部特寫，聯合古天樂的警、鐘漢良的匪、趙薇的民之間呈現的相互關聯又相互對立的三角狀態，觀眾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充滿了一種逼視緊迫感。加上一觸即發的“槍火站位”、隨時可能出現的搶匪同夥以及幾個員警為掩蓋違法事實而進行的知法犯法，《三人行》就像一口旺火上的高壓鍋，鍋裏的角色在被壓迫煎熬，觀眾則在潛在的爆炸危險中提心吊膽，又充滿期待。

電影開篇就是一場手術，用這種拯救生命的方式來影射電影的主題定義。“生、老、病、死”是人生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常態，所以醫院大概是最能代表生命迴圈的地方，完全可以將之看成為一個濃縮社會。與名利金錢對比，生死更能將人的本性揭示到極致。電影外90分鐘，電影內不足一天，三角角點的三個人從內到外都出現了極大的轉折改變，這個本身就是生病、治癒的過程。

故事中的三個主要角色，都被身份或者被生活逼得神經緊繃。這一點，讓我不自覺想到今年香港金像獎的大贏家《踏血尋梅》。《踏血尋梅》中的三個人，同樣是被生活被社會的冷漠、生活的艱難壓迫到極致的“病人”，死亡和暴力成全是壓迫中的抗議喘息。

古天樂的員警、趙薇的醫生、鐘漢良的悍匪，都在一種病態的狀態裏掙扎。那場沒有出現在螢幕上的審訊逼問究竟是怎樣的？開槍的警員到底是不是接受到了古天樂的命令？這些都是隱藏的人物狀態，是故事的引子，也是對人物眾多鋪墊中的一環。

古天樂和鐘漢良最開始的關係不僅是警匪，更是一種生死對立。鐘漢良中彈重傷氣息奄奄的出場，古天樂的陳警官面無表情、神情冷漠，帶著一種對搶救這個匪徒的無聲抗議。我相信其實在潛意識裏，他那個時候是很希望張禮信就這麼死了的。與破案立功相比，如何掩蓋警員開槍事實更加重要，因為無功總勝過有過違法。前者不過是原地不前，後者則是大步後退。所以，在最後一刻救人之前，陳偉樂的內心意識一直是“幹掉他”。在這種心理意識的驅動下，緊盯、栽贓、偽證、對著懸掛在半空的張禮信不停扣動扳機等行為便發生的正常不過。古天樂對於這個角色的把控非常值得肯定，將陳偉樂的外松內緊、焦躁、壓抑、抓狂失控直至最後的輕鬆，表現出非常強的層次感，讓人物形象很立體。

鐘漢良的張禮信是一個高智商罪犯，他跟陳偉樂說“你憤怒的來源是怕，是恐懼，因為你不能掌控局面。而我為什麼一直在笑，是因為一切都在我控制之中”。其實，並非如此。他也在怕。儘管表面看來他的確悠閒，帶著一種“貓戲鼠”的張狂，甚至不斷佈局，讓陳偉樂和趙薇都耍得團團轉。可是，腦子裏的子彈和不能掌控的身體狀況，卻將他玩弄在掌心。他可以洞悉他人的心理進而利用，卻無法與對生的渴求和對死的恐懼相抗。鐘漢良的電影作品很少，而且大多是所謂的“偶像劇”。《火線追凶》這樣的電視電影嚴格來說算不得正規電影，但是這次他的表現也非常不俗。《毒戰》中他與古天樂沒有正式交鋒，這次算得首次對壘，效果不錯。

趙薇的佟倩的病根是“盡力”。她不是香港人，為了融入這個城市，她一直在“盡力”。上學、工作，短期內升職，她用一種壓榨自己的方式去盡力，去往前走。她的“盡力”其實一直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她說“很多人都說盡力，可是他們根本不懂得真正的盡力是什麼”。其實，她也不懂。她的盡力就是不斷逼自己做到最好，卻忘記了作為一個人與一部機器最大的不同，何況即使是一部機器，也是需要保養、維修的。趙薇對於這個角色的演繹算合格，比讓我不忍回顧的《港囧》中的表現強了太多。與她的“正劇”相比，不算最好，但屬於中上。

除了這三個主要人物，電影中安排了不少配角人物來襯托主題。一直以為手術失敗毀了自己人生而憎恨趙薇的年輕患者、關注中心只有吃喝玩的快樂精神患者大伯、看起來很正常卻住院6個月的電腦男、丈夫重病的恩愛夫妻、有些怯懦畏縮的胖員警林雪……這些人的身上都存在著各種問題，但精神病大伯卻是整部電影的“鑰匙”，也是生命的鑰匙。

跟《單身男女》中高圓圓的外婆一樣，導演用不正常的人物來代表正常。也許是因為這些仿佛退回到孩童時代的不正常人物，才是生命的本真吧。只懂得吃喝玩的孩童時代，大概是每個人最快樂的時代。就像被穿上束縛衣、綁住手腳的大伯看起來依然很開心一樣，這種對成年人來說甚至有些侮辱性質的禁錮，對孩子來說卻可能只是遊戲的一部分。

全片最高潮的無疑是那個近10分鐘的長鏡。在今天之前的軟文宣傳上，這段長鏡也是宣傳重點。導演用一個長鏡，將唯一的槍戰戲部分演繹的淋漓盡致。人物誇張的身體動作、後期合成的紛亂紙張、幾乎被定格的人物表情、白霧掩蓋下的奪命子彈，死亡的激烈和殘酷，在一曲輕快柔和的《之乎者也》的映襯下進行。《之乎者也》是一首懷念童年的歌，是一首感慨成長的歌，是一首得到和丟失的歌。這樣的一首歌來配這段戲，乍看違和，卻因為反差而產生了更強烈的心理衝擊性。

電影中還安排了一段音樂，即那段口哨。第一次是鐘漢良吹，他同時用手銬敲擊床欄來打節拍，配合著他張揚的眼神、邪惑的表情。之後則都是胖子在吹，他用這種方式來試探觀察尋找劫匪同夥。同樣的旋律，完全不一樣的感覺。（這是什麼歌？好耳熟啊！我開始以為是《桂河大橋》，還特意找出《桂河大橋》聽了一下，卻不是）

全劇的轉折從槍戰的結尾處開始，準確的說是開始于那個年輕病人的求死得生。陳偉樂的槍不斷卡殼，可以看作是“天意”的阻止。短短十多秒，他從“幹掉他”轉變到“救他”，而最後張禮信抓住差點墜落的陳偉樂，更在瞬間將這段戲掀到最高潮。一直幾乎是不死不休的兩個人，變成了相互救助的兩個人。之後，趙薇終於可以直面正視自己、放鬆自己，從頭到尾都面癱臉的她學會了微笑、說話有了起伏轉折、手術同時用音樂放鬆；陳偉樂坦然承認自己的過失錯誤，哪怕是得知張禮信手術後昏迷不會再醒，也沒有慶倖，而是選擇承擔。

與之前的《華麗上班族》相比，雖然同樣是舞臺空間性質的背景，但顯然《三人行》從題材到故事都更屬於杜琪峰長項。對比追擊、激戰的警匪片，主打心理戲的《三人行》算得另類。有人說是暑期檔最值得期待和觀看的國產電影，絕對不是誇張！